八月初一,夜如墨,月如新。
不安的风紧缩在大地阴冷的怀中,不时发出几声如鬼似魅的低吟,刺人毛孔,让人不寒而栗。
冯启小解完,提着灯笼骂骂咧咧的朝回走。
“妈的,若非你有个得势的爹,老子会管你?蠢笨如猪的狗东西,呸!”
他实在不知明秋水为何非要让他来这阴森鬼祟的孤山巡逻,还是和这个毫无用处的废物,他看着不远处提着灯笼,紧紧贴着大树,眼睛惊慌,不敢多动一下的叶南,眼中尽是厌恶,忽的他嘴角上扬,阴阴的笑了笑。
“在此作甚”一个阴森的声音从叶南身后响起,伴着肩上慢慢抚过带着浓浓泥土味的手。
故意压低拖长的声音在这本就有些让人生畏的地方,纵使是胆大之人忽然听到,也难免吃惊,何况本就胆小的叶南。
“啊!”
叶南吓的尖叫一声,瘫坐在地,微胖的身躯如稀泥般软软糊在树下的落叶上,发出扰人的“沙沙”声。
“哈哈哈。”
“冯,冯师哥?”
叶南满眼通红,脸上早已苍白一片,看着来人惊魂未定。
“堂堂令风门弟子,竟如此胆小,丢脸。”
冯启语气里尽是鄙薄,原本接到巡山命令时,他便想好,晚膳后出发,沿着山路随便走几步,便可借口孤山夜晚阴气太盛,下山找个安全的地方对付一晚,过了卯时便可回去,奈何叶南此人胆小如鼠,天刚黑,听见了几声不知什么动物的声音,便吓得抱头乱窜,若非自己为了追他,又怎会迷路,走了这许多冤枉路。
冯启越想越觉不快,语气更冷了几分道:“快走吧,我刚才在草丛中看见个路标,前方岔口,向南走,应该便能走回去。”
“路,路标.....”叶南颤颤微微道:“这,这孤山,怎,怎么会有....除,除非这里离旧宅很近,难道刚才听到的声音是,是冤,冤魂,风.....”
他像忽然咬到舌头般,立刻闭了嘴,红红的眼睛里只余下深深的恐惧。
“别胡说!”冯启呵斥道,但心中也不免有些慌张,他入门不过三四年,何况风家之事一向是门中禁忌,他也只是偶然听几个长老醉酒时提起。
十八年前令风门前门主风正一勾结魔教,发动无药谷之乱,戕害正道无数,几大宗门竭尽全力方才平息战乱,但也损失惨重,正道衰败数十年,风正一在无药谷被人围杀,风家家母见事情败落,举家逃跑之时又遭魔教灭口,也有人猜测是因为其分赃不均,魔教以为其首鼠两端,风家及其门客五百多人惨遭屠杀,宅院也被众多来泄恨之人损毁,新门主吴复不忘旧情,力排众议,不仅保下风宅残存内院,还找人为风家诸人敛尸安葬,又请人为其超度。
“我没看见什么宅子。”冯启四处观望,奈何夜色深沉,山中又有雾气,实在看不了太远,他强装镇定接着道:“真的到了风家旧宅,我也不怕,何况门主还专门立了一块三尺长的法牌,”
冯启话音未落,便被叶南死死的拉住衣袖,他圆圆的指头指向前方,胆怯道:“那边,那边是不是有声音。”
冯启心中微怒,冷哼道:“怎的,报复我?想吓我?我看你不仅胆小如鼠,还小肚鸡肠,真是倒霉,怎会和你这样的人一起出来。”
叶南刚想辩解。
“哈哈,呜呜”果然从前方传来了有些诡异的声音,细碎压抑的哭声伴着阴冷的风声,声声哀怨。
冯启强撑着举起灯笼照去,前方雾气氤氲,月光下隐隐真的透出个宅院的模样。
“那,那,是,不是,牌,牌.....”
叶南脸色惨白,此刻已经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词汇了。
诡谲的宅院在阴冷的雾色中若隐若现,几点幽蓝色的火焰闪现,忽明忽暗的蓝绿色光中,一块牌子悬浮其中,突然裂成了两块。
冯启早没了强撑的力气,他脸色发青,眼神慌乱,止不住的向后挪。
“哈”
随着尖锐的笑声,一个黑色的身影晃晃悠悠的立了起来,那黑影形状怪异,似有翅欲展未展,又似有几个大如铁锤的头扭曲晃动,亦步亦趋,颠颠颤颤,声音似哭似笑,让人头皮发麻。
“啊!”冯启再也顾不得其他,一把扯开叶南的手,转身便跑,大声道:“我去找人。”
“等,等等我。”叶南更是吓的连灯笼都丢到了一旁,晃晃悠悠的朝冯启的背影追去。
“有人?”慕尘月直起身子,扭头看了眼,傻笑摇头道:“哪里会有人。”她将被夜风吹的鼓胀的斗篷囊紧了些,又将举着的火把和挂在胸前的几个酒坛轻轻放在一旁,微踏墙面,轻盈一跨,便越墙而入。
可落地之后,慕尘月顿觉不妥,便又翻了出去,随手拾起地上的石头,便朝拴在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锁砸去。
“啪”铁锁应声落地。
慕尘月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,拎起捆好的酒坛,挤出满满的笑容,闭眼推门而入,雀跃的呼唤道:“我回来啦。”
她的脑中已经浮现出在熟悉不过的画面了,院中海棠树开的极好,花梢钿合,似红如白,很是茂盛,树旁有个棚子,上面青藤翠绿,紫花点缀,下面放着几个石凳和石桌,桌上已经放了几个下酒菜。